我出生的时候,我爸爸就是我们那里远近闻名的高院长了。那年是1941年阴历5月24 济南可是再热不过的天气。邻居米大娘给我接地生。因为上面我已经有了两个姐姐,妈说就会生女的,她看了一眼溜走了。娘就自己把孩子抱在跟前睡觉了。一会大姐回来了,看看我好一个胖丫头,接着喊:“这么臭呀?”掀开一看我身上的脏东西都糊在身上。“没有给孩子洗澡吗”娘说;“不知道干什么去了。”大姐二话没说就给我洗起来。一边洗一边说:“这个丫头真沉,足有七八斤。“那止啊光胖有什么用我以为是个儿子。这不,我刚给你爸爸发了电报告他了,丫头诞生了。想回来给她洗澡,你回来了,省了我的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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爸爸去了北平,在没有回电报以前,大家都喊我臭丫头。等爸爸回了电报,说他在北京大学医务部学习,北京人都是管北京大学叫燕京大学,孩子就叫燕华吧。这样我就是高家有了名孩子,排行老四名高燕华。谁知道我们对门,日本高岛太太来了,高兴的她好像生了孩子,抱起我嘚瑟朝着喊“小林”。“高太太这个孩子好喜欢她啊,我就叫她小林吧。”还不停地喊着,“小林,小林”哄我。大家,不好意回驳她,也就顺着她,不自觉也喊我小林,就这样大名小名我一下子都有了。大家都说,第三个丫头早就叫人够了,可是我特别听话,见人就笑,没人就闹。大家无可奈何,老得找个人哄娃,最佳人选就是对门的高岛太太。等爸爸回来,我都出了满月,在她家和上班一样,只要家里没人。准在她家。高岛太太,她是日本老侨民了,丈夫是济南高岛百货公司的经理。她一个人在家,闲的没事干,经常来我家玩孩子。这回不知道她是真的还是假的,拿我当了她的。娘说人家给你看孩子,不是好事。爸爸吓唬家人说“你们心思日本人白给你看孩子,那一天孩子就成了他的!”
话是这么说,因为和她家没有隔阂,我还是常来常往。因为妈和她非常友好,和她学厨艺,做衣服学日语。娘是天天忙的脚不沾地,加上奶水不够我吃的,所以管他谁带,孩子是我就行了。
我爸爸叫高鹏万,字抟九,北京人仕。原籍是吉林省伊通县。从爷爷那辈已经来北京是好几代了。爸爸是1917年来的济南,他毕竟是北京长大的孩子,一口纯正的北京话,一身北京的习气。本来爸爸有个老婆,姓崔人长得十分美貌,说是年轻就得了病死了,才有了我妈和娘。
娘是我的亲娘,妈,可是一个孩子没有。爸爸叫我们叫她妈。至于大姐,都说她和我一个哥哥是前面母亲的孩子。这样我们家就有了爸爸,妈和娘。我们顺着哥哥大姐拍了男女次序。女孩子我是老四。爸爸把大哥的名字分成两个,男孩子按震来起名,女孩子按华起名,这样高振华就成了我们的龙头哥哥,谁也不可脱离这个规格
爸爸是生的一表人才,个头不高不矮。看起来有点胖,但十分灵活。高高的鼻梁,大眼睛,厚实的嘴唇显得诚实。北京话说的不滑不腻,也没有那种卷舌的矫情。在济南可以说让人可以听得懂,这就是爸爸魅力。最叫人佩服的是总是注意自己动衣着。外出一身西装,整齐干净,皮鞋锃亮一尘不染。手提的医箱,总是像绅士一样走在大街上,绝对是一道锃亮的光。爸爸并不盛气凌人,他笑迎每一个路人,可以打招呼总是和蔼可亲。对长辈依旧是您字打头。我们家左右邻居的孩子,都习惯了他的作派,见了他 ,不由自主喊一声“高院长好!”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家给了他这样的称呼,爸爸那么多年就心安理得的接受下来,高兴回他们一句“你好!”
可是爸爸在家,可不是这样,他很严厉,回家来,只要我们在,必定站在门口,齐声喊“爸爸您回来了!”他的皮包药箱,衣服手套都到了我们的手里。然后我们会各就各位给他放好,爸爸的嘱咐是“动物归原,再找不难。”慢慢地成立习惯。
我们几乎不能和邻居同学好友在我们家约会,更不能去他们家玩耍,到点回家,回家就要报道,绝对不可不私自去任何地方。如果大人喊孩子,先要答应,再快速跑来。不答应即使站在跟前,也要挨一巴掌。
他从来不嫌弃我们是女是男,也就习惯了他拿我门当男孩子看待。别家的孩子,不可以和大人同座吃饭。我们家,一张他亲手做的大桌子,有次序的坐好一块进餐。爸爸严格规定,不得挑食,更不得浪费。我妹妹还不到两岁,不小心把碗倒在地下。爸爸会叫她,坐在地下一粒一粒捡起吃完。谁说是说,不爱吃什么爸爸会做一个你最不喜欢逼你吃下去,吃的你呕吐不止,只要妈来解围。
娘经常喊他“法西斯”他也不是完全一个魔王。高兴的时候他有点得意忘形,也和孩子一样和我们开玩笑做鬼脸,胡乱闹。他最高兴带我们去外面游山逛景,带我们去看戏,看电影,下馆子。妈说:“你爸爸是房无一间地无一垄,过得可是有钱人的日子,挣仨化五。不知道怎么折腾。”爸爸吃得馆子,也不是老百姓去的地方,聚丰德,便宜坊,燕喜堂,文陞園见了我们就高喊:“高院长一家来了,楼上请”大家说,高院长出行清一色是女人。不管别人怎么说,爸爸总是一个也不拉,按他的要求打扮我们,如同一群贵族,有点炫耀了。
我们家几乎成了满街上的另类。从小没有和爸爸妈妈在一个房间睡觉,更没有大人不在的时候饿着。孩子们总是自己干自己的事情外人因为我们娇生惯养,其实不是,回到家我们就是爸爸的小当差。他叫你干的事情,没有不可以的。我三岁一个照片,手拿一个大蒲扇,给他搧扇。他会的事情。修自行车,修房,焊锅焊盆,只要我们力量达到了,自然成了他的助手。扫地,收拾花草,养鱼养花。没有一样不是爸爸教会的。我们绝对不是邻居说的小姐。
我们住在楼下,一个大床,一个五斗柜,对面是娘,临时来喂孩子的小床。我们最高兴的是娘来了。我们可以听她给我们讲故事。
爸爸也不老是,一板正经。他多才多艺,会唱京剧,会好多乐器,书房墙上,挂满了乐器。三弦,胡琴,笛子,箫,月琴,锣鼓铙钹。地下有西洋风琴,中国扬琴。那可都不是摆设,爸爸说:“买来就是要取乐自己,钱是自己花的。自己享受。可不是摆设要当摆设给你人看的。”。
说啦弹唱,拿得出手上得了台。{芦花荡},{二进宫}{俆则跑成},即使上台表演,也不比专业演员差。他经常在家来上一出,那时候爸爸就无大无小了。惹得我们喜笑颜开,他尽情发挥,妈说:“一家子神经病闹起来,没有了大小。”爸爸还调侃我们的毛病,给全家人起绰号。说大姐是不说不笑捻口偷笑。二姐是爆仗一点就着。三姐是蔫土匪,只要不吃亏,什么心眼也想的出来。我是天生惹事精,挨打的材料。大妹妹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木头疙瘩,不声不响也不闹,你就是不知道怎么处置他好。
爸爸学我们的怪样子,惟妙惟肖,逗得我们哈哈大笑。那时候我们会觉得爸爸好得不得了。我们高兴的是爸爸从来不嫌,我们都是些丫头片子,赶集上店,他和老鼠娶亲一样,拖大带小出发了。
过节过年他更是嚣张,领我们一路,连说代唱,到{万紫巷}大呼小叫和那些老板打招呼。他们会把最新鲜和最稀罕食材,大包小包包好,然后一大串送货的人跟着我们。那种特有待遇,不仅是爸爸的满足,也是我们的骄傲。
然后爸爸会和大厨一样,叫我们全家给他打下手,把过年的所有食品。板板洋洋按北京习俗搞到完美。
这样的日子,我们享受了多年。同时我们也学习了多年。直到今天,我们姊妹,都可以拿得出,几个拿手好菜和上等面食。比如北京炸酱面,春饼,芥末墩,打卤面,春卷,歘萝卜。爸爸是个典型的吃货,他为此几乎年年要回北京,什么杏仁茶,炒肝,炸糕,六必居的咸菜,稻香村的点心,吃了带回来,爸爸还不会忘记带给我们带上几朵绒花和北京的琉璃玩具。我的眼里爸爸不仅严厉,也非常有疼爱我们的家人的心。爸爸也不独食,大冬天,买了一只顶花带刺黄瓜。拌上海蜇清香诱人。要是吃就是一个人几口就吃完,爸爸硬是十几口家人都尝了鲜。
爸爸给我们都是温暖,也给我们严厉和机会。他常说:“靠谁也不如靠自己,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,老头子有,还得倒遍手。”
说起来我们家,有点复杂。因为有个妈,还有个娘。另外还有一个和她们一样大的哥哥,姐姐。
过去,这好像不是怪事。在一夫多妻,合法的娶上几个老婆,不受社会谴责。第二中国人讲究是传宗接代。只要需要,也可以娶上几个老婆。所以有人认为有钱的,才可以娶妻纳妾。其实不然,儒家学说就把女人当做工具,民间习俗,根深蒂固,不管穷富,娶妻和换衣服一样,顺理成章。
我们家的妈,并不是我们的亲妈。她也不是爸爸明媒正娶的太太。到高家她比我娘早到了十年,那年她才十四岁。娘说她是泰安人,父亲在她几岁就去世了,剩下一个瘦弱的娘和两个未成年的弟弟。她叫张复芳。因为和大军阀张复芳重名,爸爸给她改成玉芳。她来济南,赶巧了民国以后,前任巡抚袁世凯和时任周馥继任杨士镶,搞的热乎朝天,济南成了开发重地。城里乡村都奔向济南,改变自己的命运。她正至年轻,也是听人说外面有不一样的天地。她就找了本村走南闯北的本家姑姑。能说会道的姑姑没费多大力气,就说通了她。
本想也进工厂,或者干自己喜欢的事情,姑姑说工厂的人太多太乱。就把她送到一户人家,学点东西好挣大钱,姑姑匆忙走了。见了这家的老板说干两天,适合干什么再说。玉芳,认为干什么也不会丢人,保证叫老板满意。就留下踏踏实实住下。
呆了两天发现,这里男人少,花枝招展的女人多。出出进进的叫老板妈妈。吃饱了喝足了都去后院,外出都是车马齐备很是阔气。里里外外只有一个男人,外人叫他师傅,姑娘们嬉笑着的叫他{王八。}
玉芳没见过她们穿的衣服,绫罗绸缎,锦衣披肩。十分妖艳的脸和佩戴的七零八卦的首饰。看愣了眼不小心看着踩到了一个姑娘的鞋。 “哪来的乡下瓜子,走路不看姑奶奶。你知道这鞋是谁买的吧。多少钱啊,别人想穿都买不起,我这鞋是陈老板送的。孩子!别愣着,趴下给我细细看看,脏了吗!”她好像朝玉芳又不是的大喊着。玉芳也不是吃素的接着说:“姐姐我不小心踩了你的脚,也不至于趴下。”“什么!哪来的野种,敢和我说话。妈妈!可气死本姑娘了!我现在没空,回来才和你这个不懂事的小妮子算账!”她说完撒着娇。
玉芳,以为没事了,照样干她的活。谁知道先来的是老王八,一巴掌打到她身上,“以后长点眼色,惹谁也别惹她,她是头牌,等你变成她,少说得五年。”没一会妈妈老板来了,狠治治的按了玉芳的脑门“一看你就不是省油的灯,瞎眼吗踩谁不能踩她,老娘都让着她。看见了吗?这么门挣大钱是漂亮女人,你学着点,你才来,我说说罢了,她回来的时候老娘守着她才收拾你。”说完忙她的去了。
玉芳,可就犯了心思。她思来想去想不明白,就去问烧水的大娘。她说:“孩子,你才来两天,你姑姑么给你说,这是什么地方?这里可不是好人家来的地方,不是买来的就是卖来的,混好了,是个姑娘,混不好就是个婊子。你早晚走这条路,你姑姑早就拿钱走了以后的日子就是走这条路。”玉芳,半懂不懂的听着。“那干什么呢!”“啥!干什么!什么也不干,陪男人睡觉,哄男人玩!”玉芳,听完了和疯了一样气得说不出话来。她虽然不懂太多。和男人睡觉可不是好事。“不行!我是来干活的。姑姑,怎么会卖了我!”就跑了出去。老妈子知道自己惹了祸,到先跑告诉老板娘: “这孩子,可不是善茬,在屋里闹翻啦!”玉芳正好跑来,怒不可止,连哭带闹非叫老板娘。说明白她是不是被卖了。“孩子,她卖我买,我们是交易,说这个你也不懂。我拿了钱,今后你就是我的,得听话,不然没有好果子吃。那个孩子不是我调训出来的,你他妈的还能长出个花来。”说着就拿起板子递给王八。谁料想玉芳站到那里说:“我一个大活人,凭什么能卖了,你找你来我给她说理!”“说理!有钱就有理,丫头片子,还反了你!那个不是先硬后软,给我打,再饿她三天。”她说完就要走。玉芳一看,是要动手打她。就蒙一个向前冲,一头创在大桌子交上,顿时哗啦一片,人倒桌前,血流满地,闹得大家都惊慌失措,再去看她,她已经昏死过去。
还是王八有经验,凉水,冰袋止住血。她也慢慢醒来。老板娘说:“快去!找她姑姑,赶紧把这个野货弄走,老娘这么多年没见过这麽烈性玩意。”
就这样她逃出来窑门。娘说:“你妈可不是没有心计的人。他逮住姑妈,拼命的连撕带挖咬,弄了她个好多日子出不了门。这样还不依不饶的,逼着她给自己找了个工作,留在济南。“你干的丧良心的事,叫我有家回不去,丢人现眼,你要不给我找个好事做,我叫你活不了!”她姑姑这才给他找了一家做裁缝的学徒,才算了事。你爸爸认识了她。是因为他的老板是你爸爸的病号,自然耳闻了她这段令人惊叹的故事。
再说爸爸来到济南的事,据他说是亲戚忽悠来的。本来在北京过的是好日子。家传是专治疮疖臃肿。中医这基本就是中医外科。爷爷的发展了治疗是“对口疮,”他研究的膏药,很有特效,及消除疼痛,再不复发,慢慢干的他小有名气。本族伺候皇上的亲戚,想包养爷爷为自家医生。他耿直本分,不想光给他自家效劳,还是婉拒了。人家也不想,撒开他的手手艺,就叫他去看坟地,也好随叫随到为他家服务。
北京官人家的坟地,可不能小视。家家户户的坟地,多则上百亩,少则也是几亩。现在的中关村,老人家说:“那都是太监们的坟地,”他们有钱有势画个圈圈,画上几个小钱,就是他们的坟地。爷爷的亲戚也是,有房有地可惜就是顾不过来。离城里不远,爷爷也就安心住下,不小心就是一辈子。爸爸自然是这里长大的孩子。
爸爸认为祖传的医道和拿手招数,在那个时候已经颇受质疑。为什么,就是因为自打民国,中国门户开放,外来的西医渐渐打开了人们的视野。尝试着改换使用西医,来治疗自己的病,结果,省事,省钱,省受罪。别说老百姓,就是中国的医生,也不得不佩服西医的神奇。爸爸是正值年轻踌躇满志,当然也开始怀疑中国中医是不是不能和西医相比。加上社会上一次一次有人高呼中医不科学,必须废黜驱踢。甚至在国会上都达成文件,要逐渐消灭中医。岌岌可危的专业,也叫爸爸踹踹不安。他早就听说日本人在济南搞的医院非常尖端。干脆也为自己去看看好创条新路。
济南医院坐落在济南开发区经五路上。当初不是日本人的医院,而是德国人的安抚医院,大量的还是德国战士和居民。二战结束,日本人不把自己当外人,以战胜国的名誉,抢占了济南医院。从此,先是侨民和日本兵,后来为了挣钱和教学,医院逐渐扩大建设,再后来就成了医治,教学,和研究的高端圣地。别说在中国,即使在世界上,也是学医和就医的必选之地。
外观颇有中西风格,美观坚实。内部,治疗病区分明,设备完善,仪器精良。医务人才聚集,学习科目繁多,业务精细。凡是学医的都想来这里,出去的人也好像在今年也要度上一次金。
爸爸看到真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学习地方,他毫不犹豫的在济南医院附近租下一间小房,也就是爸爸在济南的经四路纬七路 安营扎寨。决心不学出个四五六,就不收兵。
邻居米大娘说:“那时候别看你爸爸人模狗样,腰里可是没有几个钱。还是我卖给他几个光华肥皂箱,他才开了张。”家里人也说:“你爸爸租的是路北的一件门头,也就是八个平方”大家说:“来的高大夫就是一张好嘴。几天就忽悠的房东和街坊成了他的朋友。”即便有人嘲笑他“高先生,前面可是南方来的郎中,北方来的神医都灰溜溜走了,你!不能是蒙古大夫吧,鼓捣半天拔腚!”爸爸喜笑颜开:“咱也不是没有坐马文的家伙,咱是张果老骑驴看账本,走着瞧!”不知道爸爸用什么办法,先动员了房东做他开张的病号,叫街坊邻居来观看他如何就诊。
米大娘说:“来这里谋生的都不是善茬,看只来都是做生意,可是什么心眼都有。你爸爸模样挺好,也免不了大家都在猜测。我们房东是个老病秧子,因为有了肺病,三五年家破人亡,老婆跑了。好好的一处大院,为治病都卖了,留下这点,还不知道能叫他支持多少日子。你爸爸拿他当第一个病号,人人都说这家伙,真是个大吹,看他怎么收场。”
除了邻居这样说爸爸也说“我捡了个最难治的病号,不是冒险吗,其实我想,他在我跟前,好时刻接触他,他年轻有活力,他的好坏大家看得见。关键我仔细检查和观察他,不是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。给他治疗的过程,也把一些预防肺病的知识告诉大家,岂不是一举两得。”
爸爸开张现在说是十分寒酸,一间小屋,四个肥皂箱,一屋子来苏水味。再就是他的听诊器和诊疗枕了。可是里里外外挤满了人。自己认为只有死路,没有活路的张房东,坐到哪里。“豁上了,不就是个死吗,万一遇上一个愣头青,真把我这个死马治活了,我不是捡了个命吗!”连病号都这么想,你们说爸爸的开张有多么惨!
日子过动很快,一晃眼半年。张房东,南墙根晒太阳,家里干干净净,吃和再也不糊弄,衣服被子只要有太阳就是他先抢着晒。再也不随地吐痰了,自己还挖个私人厕所。生活用他的话说“我现在讲究起来,好像贵族大人。”精神状态比以前大有改观。别人都说高大吹,用什么办法治疗这个棺材瓤子。张房东说:“他就是中西结合,加上给我改造生活。”治疗肺结核传开了,就来了一大批病号。因为那时肺病,没有特效药,中国人的生活方式很容易传染上肺病。正是肺病大肆传染老百姓也束手无策。特别是传染,就是没有一点防范的意识。不光得病的,任其日益严重,一期,二期,三期。直到肺叶全被细菌吞噬,大口吐血而死去,因为不知道传染这一说。家人也就被吐出的痰液,所感染,一个两个,乃至于全家。都成了痨病鬼。给老张治疗的过程,院里的叶明白了。大家互相理解,保长说:“老张的大院都成了模范院。看来高大夫有两下子,可不是高大吹。”
爸爸没有因为这而偷懒。他的活动是,早上听诊,下午,一定走街串巷。走街串巷观察了解情况,如果发现有人生病,他会主动来找他。济南人有点迷信,觉得大夫找病号,本事啊,凭什么?米大娘说:“就是他会揣摩人的心理。”她说的不错,爸爸有个想法。中国是一个缺医少药的国家。老百姓不到,万不得已不会主动去求医。生老病死神,听天由命。那些年,肺结核,猩红热,瘟疫层出不穷。就肺结核传染的非常厉害,可是人们一点知识没有,所以有传染就是一家。爸爸很快摸清了居住人群,了解到这里发生病,知己知彼百战不已。得肺病的人都躲着人。自然也不去张扬,而在家等死。霍乱,猩红热和性病也都是人见人怕的病。死要面子活受罪,进他们家耐心说服谁会拒绝。爸爸了这样敲开了,他知晓的病号。
书到用时方恨少。爸爸虽然不断地学习西医,曾在小河沿医科学校进修了几年。可是真正临床经验还少。治好病人的病才是有用,这点本事少得可怜。于是他又报名去济南医院培训。一个人分到几处,别人都说他折腾。大家都说,他一直折腾了四五年,周边的世界他了如指掌啦。西到八里桥东道纬一路,南北各处只要他有机会有时间,都有他的足迹和业务。一个中医外科大夫,他保留祖传手艺,他硬是通过学习掌握了,多科医术。开了一个老百姓喜欢的,百科接应。其实世界上的老百姓都喜欢,这样的多科医院。至今我走了十几个国家,多科医院普遍全球。然而中国几乎消灭了这样的医院。
我们家在经四路原本一些 “红灯区”附近。红灯区也就是妓院或书寓聚集地带{高级一点的卖艺不卖身的书院}。民国时期是允许娼妓行业。政府,实行了管理并叫他们纳税。当然也有定期检查和察访是政府的职责。像我爸爸这样的医院,做相应检查和监督治疗是政府给了允许的。爸爸为了扩展自己的业务,很有远见的和德国药商就合作了。当时德国发明了606,英国发明了414。这两种药都是针对清血和增强免疫力的药物,对疑难杂症和性病,有很好的帮助。一传十十传百,中国人就传神呼了。一时间一针高达一袋子面粉钱。沾花惹柳的有钱人,为了消除劣迹,不惜重金打上一针。其家属也为性病传染,得主也希望打上几针。爸爸的销量不错,加上其他的治疗。爸爸的名声见大,收入很好。
过去的小屋,已经不能容纳他和他的病号。这时济南的开发到了高潮。以及发展到,南北经一路到经五路南,也就是现在的济南医院南头。东西从纬一路到十二马路。经纬分明的规范柏油马路。临街都是中西结合点二层小楼,门面都很洋气。爸爸刻不容缓的定下自己所想要的门头。从路北搬到路南,正好是这条路的正中间。门牌恰是414.。这条大街,周围环境也好。东面是日本桥民区,南面是济南医院,西边是济南大生里,四庆里,都是高端妓院。其余就是零星的商店,安静而颇有层次的民居。 保长说是好管的地方。
爸爸乔迁之喜,大家为了给他一个信任,不约而同的说房子大了大夫出名了,那就是名副其实高院长了。从此爸爸自然而然就心安理得的当上高院长,一当就是30年。
自从有了大房,爸爸首先接来了,奶奶和妻子孩子。我们知道的奶奶他们的情况,听别人说“你奶奶是个老旗婆,礼法和规矩很大。爸爸的妻子是大美人贤惠安详。两个孩子很小。不幸的是奶奶年事已高,没几年就没有了。妻子后来也得了不治之症杀撒手人寰,爸爸的事业,蒸蒸日上,家缺七零八落,剩下了他和两个儿子。”用爸爸的话说,日子还的过,从此他前妻的照片,挂在了墙上,后来爸爸娶妻生子,都没有取下来,直到我们搬新家,挂了四十年。
爸爸的痛苦叫他坚守近十年,没有娶妻。他一门心思教育孩子,干好事业。
一次他又出诊去大生里,一户妓院。进门看见一个瘦弱的女孩拿住扇子在扇炉火。身躯几乎做到地下,裤子上巴巴都流出来了。宽大不合身的衣服,散发着臭味。爸爸用手提起她,她站不稳了。管事的男人说“这不昨天来了个麻烦,人贩子留下一个半死不活孩子,孩子都是好孩子,一大早就来扇炉子,您看这能活吗!”爸爸仔细看来一次,孩子骨瘦如柴,大大的肚子。面黄而且带有一种青紫。爸爸说:“她得了猩红热,极度的营养不良,不治疗几天也撑不过。怎么这样的孩子也被人贩卖,把人贩子告上局子一定治他罪。”“哎吆!我的高院长,我是有苦说不出,也不知道得罪了谁,我敢告吗,这明白着,是人家丢给我的麻烦,只要好了,准有人来要钱,孩子死了,也一定有人告我。您说我这看门的,怎么就不中用,进来个祸害。”说话间老鸨来了。爸爸说:“埋怨不是办法,赶快治疗啊!”“您说的轻巧,谁有把握治好,钱花了人没了,或者病好了人家来找了。谁干这傻事。”“高院长就是您也不会干这个傻事吧!”管家插了话。停留片刻,大家都在想孩子怎么办。老鸨还踢了孩子一脚。气急败坏说,一看就是个,讹钱的,也不知道哪来的害人精。”孩子无力支撑趴到地下,又用力站起来。爸爸实在忍不下来,据说“怎么也是条小命,不能这样对待呀!”“不是我说,高院长摊上这事睡不挠心,你能白白的给孩子治病吗。我也没办法,顺其自然吧,死就死,活就活。我不能做赔本的卖买。”大家就散了。
爸爸离开那里,病也不能看了,事也不能办了。脑子里完全是那卷曲身影,不哭不闹可怜的孩子。他毫不犹豫的转身,求和老鸨商量,他想给孩子一个机会。可是老鸨说:“我可以叫你把孩子带走,从此有我没有任何关系,好了不要人,死了不追究,钱我是半分也没有。以后有什么麻烦我绝对,不会给您找麻烦。咱是您知我知老天爷知道。您别看我是女人,说到做到,咱俩也算是都是好心,救她一命有没有造化,就看这个孩子了。”爸爸没有含糊抱起孩子回了家。老鸨站到在门口双手合十“啊弥陀佛!”
回到家爸爸细心的给孩子,洗澡换衣服,差点叫孩子虚脱。然后就把孩子当成瓷器,一点一点的治疗。孩子特别听话,忍受着。我的哥哥被爸爸送去寄宿学校,回来也是亲切的对待捡来的妹妹,恰巧他们中了一颗梧桐树,都说梧桐引来金凤凰,妹妹就叫凤吧,孩子少有好转,也咧开了苦涩的嘴笑了。
从此,高风华就成了我们家的成员,哪家老鸨不知道走了什么运,老有人捣乱,干脆回老家了。爸爸的心落下一半,至于街坊邻居,知道爸爸是好人,谁也不把姐姐的事情说穿。
爸爸不失时机对待去扩展自己的业务,一个人也忙不过来,两个孩子,不是太操心,只是大孩子有点寡言少语闷闷不乐。大家都操心爸爸的再婚,爸爸也感到是可以找个人帮他了。于是朋友马先生,开货栈的老板,给他找了一个同行的姑娘,此人叫李建秋,人长得十分漂亮,虽然应该是个独生女,但还有文化爸爸想的不是家庭多好,主要可以帮他就行,过了门教她学习,人也算聪明。就答应了这门亲事。过了门爸爸才知道,她生性矫情,不爱别人只爱自己,吃喝玩乐样样都会。就是不学无术。这也罢了。没有多少日子,原形毕露。经常站在街上,招惹是非。不久接花行老板,你来我往,找来好多绯闻。爸爸并不知道,街坊谁也不会说给他。有一次凤姐手腕烫了一个大泡,爸爸问怎么回事?“这孩子自己烫的”爸爸是大夫怎么也想不通明明是烙伤,怎么是烫伤。爸爸背后逼着姐姐问,才知道,建秋和男人约会,叫凤姐在门口望风,谁知道差点叫爸爸闯上。她事后狠狠那火钩子烙她。爸爸一听火冒三丈,可是建秋回娘家了。这时候米大娘来了,才一五一十告诉他“你老婆本是好货,为闺女时就是风流种,同一个黄花大闺女,嫁不出去就是太风流了。嫁你家里,也不消停,先是以前的情人,后来就是来你这里棉花行的老板,打的热火朝天。我们看到眼里,可不好意思说出去。知道了吧,她可不是好货。”建秋,回来了。爸爸问她,她道说:“听街坊邻居的没法过日子,谁抓住我了。其实我早就过够了,不让打牌,喝酒,也没有说话的,学什么学。我就是享受惯了,从小不爱干什么,有什么不合适的你看着办吧。他们说的那些抓住过吗,我明白,现在民国了妇女万岁,蒋夫人说了随随便便轰我走。没门,财产的分给我们一些,你不赔本了。你看着和有钱的一样,我没见过和你一样的抠门!”一股子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派头,卷起包袱回了娘家。
她一向娇生惯养,回到家就不回来,与所欲为。大家都说高院长,遇上茬抱着刺猬无计可施。马大爷悔恨的不得了“谁成想是个这个,都是惯的。”那边老人还不错,建秋却说:“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,你们不知道他有多扣,想叫我和他过有限制的日子,过不了。等他花够了钱,我在给他离婚。我也不是善茬。”这样又一拖就是半年。那边传来的都是她如何放任自流,根本不顾及爸爸的脸面。
和她离婚不像以前,男方说了算,民国的法律抓奸一定抓双,没有证据,那是办不到的。爸爸忙的一个人当两个人,哪有闲空去管她。可是确实如她所说,不光管不了月月还来要生活费。气焰十分可气。都说爸爸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。有好心人来说她又和男人约会了,爸爸无暇去管又拖了半年。
爸爸忙他的。他的一个病号死了。就是那玉芳的老板,本来就是他一个人的卖买,当然玉芳被辞了。爸爸去了她哭咧咧说,要回家了,但转眼像爸爸说: “高院长,我真不想回去。您能不能收留我,我什么活都能干。”爸爸因为常来常往了解姑娘的品行,看住十四五岁的姑娘,才出来虎口不到几年,又遇到困难。心思了一会,觉得她帮家里干点活,在家的凤也省的孤单。就答应她当保姆吧。她高兴的第二天进去了我们家。那年她十五岁,因为谁也不知道凤多大,好像比她小十来岁,两人非常合得来。
爸爸想起来玉芳的事情,突然想请她帮忙,去观察建秋的事情。她说:“还有这样的人,我不懂别的,您叫我去干的事情,我愿意去干。”一天爸爸有了机会,先请了局子的警察,在一个风高夜黑晚上玉芳被叫到一家门口。她给我说:“那天冻得我筛起糠来,牙抖得话也说不清。这时候我看见一个男人悄悄地进来,,根本没有看见我,就把大门关了。你爸爸说看见人就出来报告。不一会,警察来了四五个,一阵慌乱那个男人和女人都逮到了局子,我就回来了。后来才知道那是抓的李建秋。”这事就算了啦。
可是又来了麻烦,学校里来人叫爸爸去一趟。三个月不见的孩子,面黄肌瘦,爸爸一看就知道孩子吸毒了。只好接了回来,爸爸后悔顾此失彼,没有好好顾及孩子,害得孩子走入歧途。孩子完全是,接受不了失去妈妈的痛苦,又不善表白,患了抑郁症状。并没有引起爸爸的关注,回家后好了几天,他还是要求回校,谁知道,没有一个月,他成了瘾君子,变得不可救药,爸爸又是气又是恼,学校也说送他去戒烟所,学校里一起就有十个。大家才知道,他们成了一个吸烟的团体。爸爸只能时常去看他。玉芳妈几十年给我说:“真不知道大烟那么厉害,烟瘾上来六亲不认,打滚碰头胡言乱语,可怕极了。谁也帮不上忙,那些年轻轻的不过才十五六岁,越年轻越厉害,木几天一个活生生的孩子就完了。你爸爸锤胸跺脚,死死地抱着孩子。那痛苦的样子,我一辈子忘不了。回来几天不说不吃 ,把我们愁的不得了。几天后他好像变了一个人,就连朋友抽烟他都恼火,从此门口写着“谢绝吸烟。”爸爸还把那个哥哥接了回来,看着他到了中学毕业。好在哥哥的脾气有点随爸爸,不像他哥哥那样郁闷。在学校也是活耀人物,他还劝爸爸,不是哥哥一个人的事情,整个社会都在吸毒。中国人有七千万烟民。看来哥哥接收到新思想的教育,爸爸还是欣慰了不少。哥哥提出毕业以后去考医学院。爸爸高兴地不得了。爸爸要求他要求沈阳,盛京医学院,那里就是最好的地方,哥哥考入他们想去的学校。大姐说:“爸爸每学期都给哥哥凑十块大洋。保证他生活和学费。”
家里剩下两三口,爸爸和凤姐及玉芳。他们过得很好,爸爸实在忙不过来请来护士,也不叫玉芳到前面来,爸爸说:“连学校门都没有进过,没有资格学东西。”玉芳的性格可不是简单的除了做饭,打扫卫生,她是学什么像什么,几天就会给爸爸剃头,夸胡子,给孩子做衣服,绣花。像模像样。她时常学爸爸接待日本人,说上一连句日语,开始爸爸也一惊,听下去,不是不标准还有点女人的亲切,日子长了有些日本人还问她为什么不在!附近的日本人和她有了交流。爸爸开始教她换药,打针,她学的比别人快多了。而且干净利索。家里家外,她成了爸爸的得力助手。很多侨民都喜欢她,她的日本朋友比爸爸的都多。
她最擅长的是做衣服,爸爸的衣服都是在济南鸿顺裁缝店的专门定做。她不失时机的抓住爸爸的心理,做一些时装,比如美国人时兴的猎装,和风靡一时的马裤。爸爸也是非常喜欢。她的手艺绝对是一丝不苟,十分认真。这是爸爸喜欢她的地方。只有一点,爸爸讨厌她心气太高,老是自负,不太谦虚。她不会写字,可认字不少。她却拒绝孩子教她。总是一个人不分字里行间,不会用标点,照书本写起来,好像一把蚂蚁撒在纸上。谁也别想知道她写的什么。爸爸还是看她的优点因势利导,她成了很好的护士。爸爸这时不仅开医院,也被聘到,助产学校任教,教护理和拉丁文。爸爸的日语很棒,能说会写,还写过不少论文。家里收入很好,他们相安无事。姐姐说:“慢慢的和爸爸有了关系,她特别喜欢人家叫她高太太,街坊邻居也都慢慢叫她高太太了。”
就这样张玉芳成了我们家不明不白的家人。这个不明不白是爸爸对她的不公。她一辈子都承受着。
爸爸的主导方向就是努力办好她创建的事业。很需要有个帮手,玉芳很聪明能干,爸爸嫌弃的是她的出身,和一天也没有进过学校门。爸爸只有把希望寄托在孩子的身上。哥哥高震华在外读书传来了好消息。大学毕业获得了从业的资格,而且结识了有个女朋友准备带回来,给大家看看。结果回来才知道生米煮成熟饭,他们的日本老师已经做媒叫他们结了婚。{有照片}爸爸也是开明人士,不会再去讨人嫌,只有庆贺加给儿媳彩礼。其实爸爸的心里,拔凉拔凉的。因为他满心里想把凤嫁给哥哥。看看眼前的儿媳妇,倒是大模大样,毕竟不了解。大家劝他儿子高兴就行。哥哥也告诉爸爸说,凤还小,别想那些了。爸爸本想叫他们回来,一看那个情况,他们有了自己的诊所,没有一点想回来的意思。爸爸感到失落。哥哥说:“我在哪里都是您的儿子,干的您的事业,不也是很好嘛!”
哥哥走了爸爸想自己的事情了。他认识一个济南小有名气的画家叫劳福泉。是去大明湖历下亭,学画画时认的老师。爸爸百忙中老爱寻找自己的爱好,一时迷上画兰花“一笔直二笔叉三笔打弯画兰花。”和着了摸一样,把家里的宣纸全都糟蹋完了。看起来还叫老师夸奖了一番“名不见经传,没看出来你四五十岁啦,还学的有模有样。学几十年的也不过如此。”劳先生听说他是医生,很是高兴,“收你这个徒弟看病不花钱了”“那是当然我没有别的本事,您随叫随到。”一来二去他们相处很好,在那里爸爸看见一个老者,写了一首绝妙的蝇头小楷。很是赞叹不绝。劳先生告诉他,“刘老爷可是大公报的记着,怎奈,现在年轻的学识宽阔,什么外语,西洋学问都会。他们这些老八股就被挤兑下来了。闲居在家坐吃山空,至今只能苟延残喘,苟且偷生啦。”
劳先生突然想起来什么朝他说:“哎!高院长我给你做个媒吧!他家有个姑娘人品极好,学识也很高。今年大概是20多岁。就因为家里要求太高,闹得高不成低不就把娘耽误了。爸爸一听有点不爽,以为劳先生随便说说。接着劳先生又说:“我怎么糊涂,这么多日子就没有想到你。其实你们很般配,现在的刘老爷不比以前了。家里的烦心事,自己对身体不好,都是他的困难。就现在的状况,能吃饱了就不错了。全靠变卖家产,那是卖一件少一件。哪有进项,儿子虽然有事做,他得了肺病,处处花钱难啊!”听他说爸爸回了文:“劳先生,我先领情,不过我这情况人家一个黄花大姑娘能答应。”“那好说,你上门看病,先看虚实,我认为,这门亲事没有不成,我又有喜酒喝了。”
第一次见到刘老爷,清瘦干练,一股绅士派,客气而不虚假,有礼有节的招待了爸爸。家里有个白白胖胖的太太,少有一点恶像,但举止大方。还有个瘦弱的儿子,好像在警察局工作,穿的是警察服装。身边站着比他高大的汉子,同样的着装,露出牵制他人的样子。胖太太说:“我的干儿,是警察署长。叫胡保全。”再见的就是姑娘了。羞涩而文弱,紫色的夹袍大褂,显得她有点老。看上去就是,深闺大姑娘的不舒展的状态。她只是点了一下子头就退出了。爸爸根本没有仔细看清模样。
爸爸给劳先生说“姑娘还好。”“那你就看你了一步的行动了。我会把事情告诉老爷和他太太。我说媒没有不成的,我认为这门亲事非常合适,你的作为肯定求了姑娘,解决了他们全家的大问题。”
爸爸告诉人家他40多岁。姥爷嫌大,太太说;“你不是也比我大几十岁吗!你不想想以后的事情,起码看病不要钱了。你养她不仅是为了换钱花。”说这话,绝对不是亲妈。老爷叫她一句话哑口无言。
这个妈是,姥爷在讨伐袁世凯的娘子军里找来的。四川人。她自己说“不知道中了什么魔,逃婚参军!”落了个有家不能回,有孩子不能见,只能流落他乡嫁人。他来到刘家,刘老爷还是记者。家里过的还好,刚死了的刘太太给她腾出位子。她泼辣,开放,孩子们看不惯。老爷的大儿子气氛离家出走。大闺女叫老爷的好朋友,接走去当童养媳。剩下的一个小儿子和二姑娘。
太太为了讨老爷的欢心,就把小儿子把揽起来。二姑娘怕自己的弟弟受屈,就安分守己待在家里。再说老爷以为自己的闺女,是大家闺秀,不能找个不合适的随便嫁了。左挑右选,闹了个高不成低不就。她是最受老爷喜欢的孩子,书读了不少。加上老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。老爷闲情逸致经常开家庭堂会。她还学会了不少戏文。脑子灵光书读的倒背如流,学问扎实确实不是一般水平,着实是个大才女。
说这话我们深有体会,爸爸老说外公培养了个花样大寿桃,中看不中吃。我们从小到大,所有知识有一半都是娘给的。娘家是个知识万宝囊。他们四个兄弟姐妹,大姐刘宝珍 ,老二叫刘宝镜,大儿子叫刘宝涛,小儿子叫刘宝全。各有所长,娘是出类拔萃一个。爸爸说:“你娘要不是我再次打造,那能成才!”娘却说:“是啊打的我劈砍肉绽,吓得我魂不守舍,搞得我丢尽面子,这个打造人的办法就是法西斯!”他俩的嘴仗不停。
再说那时,爸爸已经不能再等。老爷也是着急,就答应他们见面私谈,没有别的就结婚。爸爸第一次看姑娘的绣房,泪如雨下,光板床上薄薄的铺盖,冰凉的床。屋里除了几本书没有什么。刷牙的用具很寒酸,爸爸说“牙刷连毛都没有几根,这就是刘公馆大小姐。”就是这一着,感动姑娘,她感到这人非常善良。
老爷提出的条件是“我们家是大家闺秀。彩礼你看着办,我们要的名分。一定要风光,登报声明,举行新式婚礼。要做名副其实公认的高太太。”爸爸全答应了。
爸爸对不起玉芳的就是,根本不顾及她的感受,只是告诉她“我要娶妻了。”玉芳刚强女子,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,只是悲伤之后默默承受。为什么!就是那时候人们,受的教育,就是女人没有说话的权力,也不会阻止丈夫娶妻纳妾。何况她自己明白,自己名不正言不顺,出身家室,都是最底层,哪有资格干涉,男人的事情。
大姐说:“爸爸有点得意忘形,打扮的自己干干净净,胡子也是自己刮的。对苦恼的玉芳,不理不睬。还问我他像快五十的人吗。”大姐还说“户口上爸爸那年已经是48岁。爸爸叫我告诉妈,不要哭哭咧咧的这是喜事。明天去照相,可巧你嫂子也来了。全家都要高高兴兴。”爸爸的话就是圣旨。我如实的告诉大家,他们去举行婚礼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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